Monday, December 30, 2013

烏克蘭的愛情小品 (中): 窮小子富千金

成長


在鳥克蘭首都基輔的小住期間,安娜帶我去跟她父親見了面,因為她想帶我去打高爾夫球,而她父親是鳥克蘭國家代表隊的首席球手,經常到不同國家比賽,蠃了不少獎項,不少高爾夫球球會都想巴結他,所以希望她父親能作出有關安排。

「我爸爸的英文不太好,但可以應付簡單的英語對話。他脾氣比較古怪,我的朋友很少討他喜歡,希望你會是個例外。」安娜在會面前提示道。

安娜的爸爸在基輔市中心經營古董買賣生意,除了保安秘書外,還有一個「管家」,負責為來賓安排茶點。一入門口,右手邊靠墻的展櫃陳列著一件件看似價值不菲的古董,雕像,擺設,古書,左手邊是兩張辦公桌,安娜父親那張清佈細件的物件,手錶、戒指、手鐲,也有一大堆的文件夾。用另一張桌子是一個美麗的中年女子,負責公司的傳訊工作。

安娜父親斜視了我們一眼,照舊把他的雙腳放在檯上,雙手不停接著滑鼠,我走前去跟他握手,才發現他正在玩當年大熱的Facebook 遊戲Family Farm。 赫然間,跟鳥克蘭前高官見面的緊張消失了,就像當世界知道英國首相卡梅倫沉迷一個名叫「Ninja」的劈西瓜遊戲時的大呼:「唓~首相咪又係人一個,玩埋啲咁嘅遊戲。」

他叫中年女子著管家安排了三文治及一些威士忌,再帶我們一起去閣樓談天。 他著我們吃,自己卻只顧吸著一口又一口的煙,以及呷著手中的威士忌,安娜卻像個樂開了的小朋友般,一邊吃,一邊用俄羅斯文跟父親說有關生活的點滴。然後我懂得當年安娜第一次見父親時的局促不安,以及他不斷以吸煙去面對當中尷尬局面的情境。 

我邀請他一起分享食物,他說:「香煙和威士忌便是我的食物。」

墻上掛滿了他環遊世界的相片,有在挪威捕捉三文魚,有在芬蘭打高高爾夫球,也有在巴西森林遊覽。「你也是旅行愛好者呀!」我說。他只是點點頭。

「如果可以,我希望去古巴旅行。」安娜說,「因為冷戰關係,古巴很多人都會俄羅斯語, 他們有最好的雪茄及大麻。」她哈哈笑道。

「我沒有什麼興趣,古巴不適合家庭去。那里太多誘惑,酒精便宜,女人也很便宜!」安娜父親道。 

我不禁慨嘆,眼前四十八歲的男人終於變得成熟穩重,,懂得顧家了,跟當年反鎖安娜與母在外,自己繼續跟另一個女人鬼混的王八蛋是天壤之別,男人的成長總比女人來得遲。

窮小子富千金


安娜的父親跟母親在同一間大學讀書,父親比母親高兩班。父親在校園活躍,聰明、人面廣,是學校的風頭躉。安娜的母親美麗,有藝術細胞。二人在朋友的聚會中認識,很快便成為情侶,後來安娜母親懷孕了,二人唯有奉子成婚。安娜的祖父母對婚事雖有微言,因為兩家並不門當戶對,但安娜母親非君不嫁的執意下,只好同意了。安娜的父親來自烏克蘭南部的一個鄉間小鎮,靠獎學金來基輔學習生活。二人結婚時,父親才剛畢業,而母親仍在學。為了女兒的幸福,安娜祖父母負責婚禮的所有支出。

生活雖然拮据,但小兩口亦甘之如飴,安娜在八九年的春天出生。以她父親的聰明才智,再遇上東歐變天的機遇,資訊便是財富,當時是記者的安娜父親得以接近權力的中心,並開始在地產、古董方面投資,很快由一個窮小子成為富小子,不再仰外父鼻息,而男人的本性也開始顯露出來,開始夜歸,也不理兩母女。 

安娜憶說,母親知道父親對她不忠,但直至有一次,她跟母親外出回家,發現門給反鎖了,里面傳來是男女的嬉戲聲。倔強的母親便拉著安娜坐在門外等待兩小時,直至父親打開門,並跟陌生女子攜手準備出門。

痛定思痛的安娜母親終於下定決心離婚。她沒有要安娜父親的贍養費,也沒有要來自娘家的接濟,憑藉一口流利的俄語、烏克蘭語和大學時主修英語的文憑,安娜的媽媽為報章撰文之餘,還是教人英語維生。

而安娜父親則繼續他的遊戲人生,人過四十,愛上一個十八歲的「0靚妹」Natalia,因為第三任太太不願簽紙離婚, 為免犯重婚罪,安娜父親只好跟Natalia做一對無名夫妻,二人育有一對分別五歲及三歲的兒子。


(從當年的結婚照,他們兩位真的曾深愛過對方。)

政治醜聞


因為沒有話題,我們談了一會兒,安娜父親便叫我們慢用,自己回辦公室去了。

然後,管家前來,說是安娜父親有事找我。 我去到他辦公室,原來他是想show 給我看那個以他為主角,並引起全國爭議的高爾夫球球會推廣Music Video,而他最後更因此而憤然辭去財務部秘書長一職。 (早前安娜在Facebook 跟我談過有關事件。)

Video中一群身材惹火的烏克蘭女郎拒絕了幾名大隻男的追求,反而馴服於個子矮小的安娜父親腳下,皆因他球技精湛,有錢有勢, 當中有不少惹人遐想的Erotic Scenes。 為此,不少反對派籍此攻擊安娜父親,說他有辱國家官員形象,亦有以權謀私之嫌,以高官身份去幫私人高爾夫球球會宣傳,有利益沖突。 

Video 播完後,他問我意見,我敷衍說:「拍得很專業,也很有說服力。」

「對呀,我不明白為什那些政客會如此大反應。不過,我已離開那是非之地,政治,太麻煩了!現在我是一個自由人,想寫自己寫的東西,做自己想做的事。無官一身輕!」他笑道。他的和善讓我吃了一驚,曾做記者的他,是兩本雜誌的主編,一本有關高爾夫球,另一本是有關政治評論,同時也在報章上寫專欄。以他的學識,我不懂他為何還會犯下那個Video 的低級政治錯誤,大概「剛愎自用」這本性根本不能以學識來改善。 

離開時,他特地送我跟安娜出門口,再擁抱了我們一下並叮囑道:「出去派對,不要喝那麼多酒,不準濫藥!」

我告訴安娜有關video 的事,她吃了一驚,「想不到他竟給你看那個Video,我想他喜歡你,覺得你是可以聊天的人。他身型較矮小,所以他對體形嬌小的女性情有獨鍾,他現在的太太比你還要嬌小。不是說他可能看上你,但你有討人喜歡的特質,連我父親都喜歡你,你是我的Miss Sunshine。」安娜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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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克蘭的愛情小品 (上): 亂世佳人

烏克蘭的愛情小品 (上): 亂世佳人

大概「有故事的人」是一種遺傳基因,這一代的人生跌宕,承繼於上一代的顛沛流離,一如烏克蘭女生安娜(她和他和她的故事)。一一年暑假,由英國讀書回去鳥克蘭放假的安娜邀請當時在東歐背包遊的我去她家,十天的短住,讓我聽到三代的愛情故事。


亂世佳人


安娜住在外公彼得家中(為了方便我記憶,安娜外公改了一個洋名),那是一個距離首都基輔45分鐘車程名叫Obukhiv小鎮。(安娜父母在她小時候離婚,沒有依靠的安娜母親唯有返回娘家,因此安娜在外公家成長。)那是一個擁有後花園,還有桑那浴室的家,後花園中種滿了不同的花、薯仔、菜以及用來釀紅酒的提子。安娜說,外公退休前是縣長,所以家中生活算是中產。

彼得不會說英語,我們溝通依賴安娜的翻譯。受冷戰時期的影響,很多烏克蘭人(尤其是中產以上階級)仍以俄羅斯語為主,他們的電視節目也以俄羅斯語為主,所以安娜跟彼得溝通以俄羅斯語為主,尤其彼得在蘇聯時期的接受軍訓,也曾上過戰場打仗。 鳥克蘭人的好客之道都體現在食物上面,彼得總是提點著安娜準備一大桌的食物,芝士,麵包,咖啡及自釀的紅酒,有時會打趣道:「你朋友那麼瘦小,我們要她帶著鳥克蘭女性的身軀離開。」  (烏克蘭的女性身軀高大豐滿,五呎二吋的我是他們眼中的中國娃娃。)

右圖一:身為上校的彼得在教士兵射擊; 右圖二:圖右二為彼得;右圖三:後排右三為彼得


生活在烏克蘭這個小鎮上,是淡淡似是流水,早餐時間尤是。溫暖的陽光從窗口射進來,大家用刀在麵包上塗自家製的牛油,呷著一口濃香的咖啡。彼得跟安娜閒話家常,有時道出的是那久遠年代心酸的浪漫。 

彼得年輕時被召入伍,要去蘇聯首都莫斯科軍訓以及參與邊防。廿歲的他剛跟初戀女友訂婚便要離鄉別井,一去便是三年。上世紀五十年代的通訊不太發達,而且軍訓有時會移師到渺無人煙的國境進行,於是在烏克蘭等候的未婚妻一家開始有微言,甚至覺得女兒再如此等下去將會成為明日黃花,為了早日把女兒嫁(賣)出去,於是未婚妻的家人開始策劃一連串有關彼得的流言,並為女兒安排新的準新郎。

「他在莫斯科已經名成利就,認識了另外一個女孩,才不會回來這個小鎮娶你!
更甚者,「彼得不幸在執行任務時犧牲,你還年輕,現在有人不介意你曾訂婚,肯娶你,你要珍惜這機會。」

一開始,小妮子是意志堅定,但隨著時間過去,一個月,兩個月,大半年過去也沒有接到未婚夫的音訊,終於在家人的威脅利誘下,改嫁了另一位男士。

後來,軍訓回來彼得知道未婚妻改嫁了,更特意逃避他,連解釋、甚至送上祝福的機會都沒有,心碎的他便去申請去莫斯科駐守。在一次朋友的聚會中,遇到了當時仍是建築系學生的現任太太,二人一見鍾情,隨後便共諧連理。彼得便申請調回烏克蘭工作,成為了小鎮鎮長,受到全鎮人的熱烈歡迎。當中,有一個戰戰兢兢的女士要求跟他單獨會面,彼得心頭一震,看著眼前體型發福、臉容憔悴的女子,那雙帶點惶恐、渴望、懺悔的眼睛,雖然仍是熟悉的眼簾,卻沒有了當年的神彩,接近十年後,他的first-love-and-alomst-wife 就這樣站在他的面前。

二人坐在彼得的辦公室,前未婚妻聲淚俱下地訴說道:「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放棄了你!我討厭自己當年聽信謠言,不能堅貞地守著我們的誓言而改嫁。當年你回來,我羞愧地不敢面對你,只好躲著你。現在看到你衣錦還鄉,我很開心,也感到很驕傲,只想為你送上我的祝福。」

彼得說起這段往事時,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一如談著柴米油鹽的平常。過了四十多年,人近暮年,還有什麼不能放下?他說,前未婚妻的生活不太快樂,境況困窘,他給了她一筆資助,然後大家就沒有往來了。 那一句遲了接近十年的「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放棄了你!」把恩怨情愁的前塵往事都給抹平了,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人總得Move On。也一如夏宇的詩句: 「把你的影子加點鹽醃起來風乾 老的時候下酒 」,於彼得來說,這是對外孫女說的故事,一段口耳相傳的家族軼事。

安娜外祖母是個美人胚子。

補白: 關於在阿富汗吸食罌栗


彼得有時也會說起當兵的故事,其中一件是士兵如何在種滿罌栗的阿富汗食用罌栗。因為當時的士兵都是十八廿二的年輕小伙子,大家血氣方剛。他們趁休息時,洗個澡,然後光著身子在罌栗盛開的田野中奔跑,於是罌栗花粉便黏在滲著汗水的身上,待儲足一定份量的罌栗粉,他們便把它刮下來,再加一些佐料咀嚼,但不能吞食,否則有致命的可能。藥性發作後,他們便躺在田中,哈哈大笑,享受著那個天旋地轉的迷幻。 

我喜歡看照片,剛好安娜外公正在收拾一個儲物房,打算租出去。於是,我得以一窺他們那些年的生活照,因為想記住這些「家人」的點滴,便拍下幾張覺得有紀念價值的相片。













祖父母的結婚照 
幾年後,安娜的舅舅與母親已出生。